1940年,法国在对德战争中溃败,努尔一家只能匆忙逃到了英国。当时努尔25岁,已经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儿童读物作家。这一次“逃亡”让她尝到了乱世离人的苦楚,也使得她对当时的德国纳粹深恶痛绝。
在一次父亲朋友举办的聚会上,努尔结识了一个年轻的英国军官文森特。军官对这个来自印度的高贵公主很感兴趣。努尔不仅天生丽质,举止典雅,更为难得的是,她能说一 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
“公主对德国人怎么看?”文森特试探着问努尔。
努尔显得很激动,“德国纳粹把战争带给无辜的百姓,我恨他们。”
文森特对这样的回答十分满意。原来,文森特是英国皇家空军特别行动署的一名军官,随着战事的逐渐严峻,盟军需要训练大批从事特殊地下工作的特工,而文森特正好负责特工的招募工作。因为努尔公主良好的外形条件、教育背景和语言素质,文森特认定她会是一名优秀的间谍。
很快,努尔被安排进入特别行动署展开的新学员培训班上课。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自信的文森特这次居然看走了眼,努尔公主根本就不是当间谍的“料”。虽然是巴黎大学的高才生,但面对那些专业的特工知识,努尔却表现得非常笨拙,上课时反应迟钝,对于老师布置的任务也往往完成得一塌糊涂,面对巨大的压力和空前的挫败感,她变得越来越急躁,学习起来更加没有耐心。到培训结束时,努尔公主成了同期学员中最差的一名,几乎每一门培训课的成绩都是倒数。最终,特别行动署给这个女学员下的评语是:“笨拙、容易激动、害怕武器,脑筋不太好,不善于保护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间谍呢?
努尔的家人原本就反对她去当间谍,但努尔却一再坚持。当特别行动署的培训课程结束后,努尔的家人看到她的成绩真是又气又笑,气的是一个公主居然沦为差生,笑的是凭这样的成绩努尔或许这辈子都做不成间谍了。
的确,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当间谍,皇家空军特别行动署也一度想要放弃努尔。可是,当时英国在法国的秘密电台陆续被破坏,特别行动署急需向前方补充新的无线电发报员,可以委以重任的人员极度紧缺,根本没有挑选的余地。于是,培训课程并不合格的努尔也不得不被派上用场。1943年6月,她被派往巴黎的一个情报小组,充当无线电发报员,代号“玛德琳”。
这天下午,努尔就像从前在巴黎街头散步一样,径直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手中拿着盟军获取的德军驻防图。她居然没有采取任何反跟踪措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是否就跟踪着一个纳粹特务,不仅如此,她手上的重要情报也丝毫未加遮掩。这些极度缺乏基本素质的行为已经让人大跌眼镜了,但她“荒唐”的行为还远没有结束。由于过度紧张,努尔竟然忘记了接头暗号!
这该怎么办?努尔不甘心第一次任务就以失败告终。情急之下,她想:“我找不到接头的人,可以让对方来找我呀。”于是,努尔将手上的德军驻防图展开,向路过的每一个行人进行试探,通过对方的反应来确定谁是“自己人”。
这个傻姑娘的奇怪举止很快吸引来一大批看热闹的人。幸运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纳粹特务,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当前来与她接头的两名地下抵抗组织成员看到这一幕时,几乎吓晕过去,慌忙推开聚拢的人群:“对不起,我们是精神病院的医生,这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二人就这样带走了身陷险境而浑然不知的努尔。
然而,这次荒唐的脱险经历并没有让努尔变得成熟,她的工作依旧稀里糊涂、漏洞百出。一次,她奉命携带发报机到一处郊区旅馆向伦敦拍发一份长篇电文。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这让努尔很是欣喜。可在完成任务离开时,她将密码本和记有巴黎全体地下抵抗组织人员名单的工作手册留在了旅馆房间里!
第二天,努尔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旅馆老板打来的,通知她赶快去取走密码本和名册。好在她遇到的是一个支持地下抵抗运动的法国人,否则,恐怕这些重要证据已经落到纳粹手里了。
可是,幸运之神就是对这个小姑娘格外眷顾。两个多月以后,努尔决定将发报地点转移到市区靠近福奇街的一套公寓。那里十分繁华,住户也多,努尔却对此十分满意,人多而杂不正好可以成为自己的掩护吗?她不知道的是,与这个她自认为足够“隐秘”的发报地点只有一街之隔的地方,正是盖世太保的秘密总部。
深夜11点至凌晨2点,是努尔每次发报的固定时间。这个时间一般人早已入睡,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由于努尔选择的房间隔音性极差,而她敲击发报机按键的手法又很重,因而发报声经常会传出好几间屋子,吵得周围邻居难以入睡。没过几天,左邻右舍就都知道这间屋子里住了一个喜欢在深更半夜胡乱敲击的女孩儿。
按照“常理”,这种情况一定会引起盖世太保的注意,可令人称奇的是,一街之外纳粹的特工高手却偏偏对此毫不知情,任由这个傻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发出了一个又一个重要情报。
在这个闹市中的小房间里工作了几个星期之后,努尔的法国上级德里考特投靠了德国纳粹,供出了他所了解的一切机密,许多发报员因此而纷纷被捕,盟军情报网几乎一夜之间从巴黎消失。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努尔竟然没有被捕!这个“虎口”边上的发报点得以保留,努尔竟成了当时英国情报组织留在巴黎的唯一一个发报员。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命运的奇迹。
经过了这一次的大难不死,努尔在法国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毕竟变节的德里考特是盟军情报机构的上级,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大有人在。但努尔却坚持要留在巴黎,她深知情报工作对于此时的盟军有多么重要。
人不能一生都依靠奇迹来生存,尤其对于间谍而言。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离奇脱险之后,努尔的好运气到头了。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努尔的一名法国同事蕾妮·加里被排除在外,因为她是变节者德里考特的妹妹。蕾妮对于同事们的“排挤”非常不满,“与其被他们怀疑、冤枉,不如去找愿意相信自己的人”,蕾妮怀着这样的想法暗中联系上了盖世太保。
因为蕾妮的变节,刚刚恢复元气不久的盟军巴黎情报网再受重创,这一次,努尔也没那么幸运了。蕾妮得到了10万法郎的奖赏,而努尔却真的成为了纳粹的阶下囚。
努尔的发报地点就在自己秘密总部的“隔壁”,这让那些不可一世的盖世太保深以为耻。但最终抓获了这个大胆的女间谍,总算找回了一些面子。可令盖世太保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在努尔的房间里不仅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发报机,还从壁橱里搜出了一个笔记本,里面整整齐齐地记录着努尔每一次收发的电文!原来,这个傻女孩儿误解了上级的指示——特别行动署让她务必谨慎处理电文,原意是要求她及时销毁文稿,而她却理解为将电文存档。
然而,虽然在以往的工作中稀里糊涂、错误百出,入狱后的努尔却表现出一名优秀特工人员所应当具备的素质。
一开始,努尔由当时的盖世太保审讯主管汉斯·凯菲负责审讯。当努尔被押解着第一次出现在凯菲面前时,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而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相信你。”之后,努尔便转过头去,再也没有正眼敲过凯菲。任由他软硬兼施,努尔也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1944年9月,努尔被转押到达考集中营,这一次,负责审讯她的人换成了臭名昭著的纳粹刽子手威海姆·拉帕特。这里的刑讯手段是出了名的恶毒,令人闻风丧胆。努尔几乎经受遍了达考集中营中每一套刑具的摧残,但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这种坚强和勇气让审讯她的侩子手们都暗生敬佩。
连续几天的严刑拷打并没能让努尔低头,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天,丧心病狂的拉帕特将她带到达考集中营外一个偏僻的树林中,再次对她毒打了一顿。可努尔依旧无所畏惧,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气急败坏的拉帕特剥光了她全身的衣服,继续毒打。最后,拉帕特掏出了手枪,对准努尔的眉心,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办法,他相信没有人能够经受得住死亡的威胁。然而,随时准备赴死的努尔只是淡定地说了“自由”两个字。
一声枪响回荡在寂静的树林中,努尔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年仅30岁。
1946年,杀害努尔的刽子手拉帕特因战争罪被处以绞刑。但由于身份特殊,努尔的死却始终没有被官方披露。家人一直四处打听努尔的下落,总一无所获。直到1959年,也就是努尔牺牲15年后,她的家人才从达考集中营其他获释囚犯的口中,得知努尔早已遇害。
为了表彰努尔坚贞不屈的大无畏精神,英国政府在战后特追授她乔治勋章和帝国勋章。随着英国国家档案馆最新解密的一份250多页的文件曝光,努尔作为“玛德琳”间谍的事迹终于被更多的世人所知晓,许多来自印度、法国、英国的人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前去悼念这位传奇一生的“公主间谍”。这位糊涂乌龙的“公主间谍”也从此成为间谍史上无人能及的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