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纽约的街头,看着陌生的人群,顾玥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为了离林开近一点,她说什么也不会远渡重洋跑到这里。可现在,离那么近又如何?林开的身边已经有了小巧的江南女孩陪伴,顾玥不过是他印象中那个充满文艺气息,笑起来略带忧伤,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朋友,仅此而已。更何况,她的爱藏得那么深,从不曾被人窥见丝毫。
他们是大一时相识的。2005年夏末,林开刚来北京读书,他是个慢热的人,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让他备感孤独。顾玥细心敏感,用独有的温和方式打开了林开的心,那是一份细致的关爱,一份倾听悲喜的理解。
林开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结识了新的朋友,可对顾玥的那种倾诉依赖,却从未减少。在他心里,她是最懂他的朋友。顾玥生在离异家庭,多愁善感是她的特性,她不喜欢说出来,只是把心情换成大段大段的文字,写在日志上。每一篇文章,林开都会看,都会留言,难过时给她安慰,脆弱时教她坚强。
他们之间,从未言及一个爱字。
顾玥知道,林开的父亲在北京做生意,他们的家境相差太远,或者说,她根本不敢奢望能有爱情的发生。她和他,家境的悬殊太大,彼此的价值观、生活方式都不一样。她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只是,那一份少女般的情怀,那一段无厘头的情感,始终让她觉得心很压抑,就像是一场未完成的梦,留着些许遗憾。
她只是在心里默念: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
那年,顾玥19岁,生命中最美的年华。她遇见了林开,这是莫大的幸运。
2
顾玥早知道,林开毕业后要去加拿大,这是她望尘莫及的高度。她的英文是那样出色,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付不起那高昂的学费。
她有的,只是羡慕,尤其是林开在跟她倾诉感情纠葛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将来也许会有更合适的吧。”一根刺,狠狠地戳进了顾玥的心。她想说的,不愿承认的,都在这句话里。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在这个广袤的世界里,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和你白头到老。有的人,是拿来成长的;有的人,是拿来一起生活的;有的人,是拿来一辈子怀念的。
林开于她,注定只是个拿来怀念的人。
3
如预料中那样,林开去了加拿大。他们沟通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可她对林开的想念却愈来愈强烈。她想靠自己的能力,离林开近一点,而这个心愿除了工作以外,再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实现。
顾玥公司的总部设在美国,每年有一次公派出国的机会,名额只有两个。当爱成了背后驱使的力量,她变得异常强大,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如果说爱情是看缘分的,那么工作完全是靠努力的,只要你付出了必定能得到回报。
终于,顾玥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她想,等自己到了美国之后再告诉林开,倒也谈不上什么惊喜,你若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见与不见于他而言,或许根本没那么重要。只是,顾玥想用这样的方式,从心理上拉近与林开之间的差距,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也告诉自己:我原是这样的优秀,我们之间的差距变小了。
天意弄人。顾玥还没来得及告诉林开,她就在微博上看到了林开发布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双白皙细致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耀的戒指。他说,她同意了。下面的评论铺天盖地,全是祝福。
林开订婚了。她终于相信:有些爱,只能淹于岁月、止于唇齿。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想说一声祝福,敲打上了一行字,又用力地按住了Delete键。
难过是有的,但不至于绝望。毕竟,这样的结局早在顾玥的意料之中。她从未想过能跟林开在一起,只是如今看到他的爱情来了,来得这么快,让自己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的林开,已经很少主动跟她联系了。想想也是,不过只是有一段彼此搀扶的岁月,成不了相伴终生的人,而今又有了挚爱,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4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顾玥收敛起悲伤,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这次出国派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否则对不起自己从前的付出。工作,永远是最忠实于自己的,你为它做了多少,它会如数奉还你多少,非常公平,也让人觉得踏实。
都说感性的女人,难得保持清醒。庆幸的是,顾玥始终醒着。
她清楚:人生不该为谁止步,更不该为谁错过一辈子的幸福。这些年,她并非孤孤单单,身边有个人一直对她呵护备至,他不那么帅气,不那么富有,可他是她精神上最默契的伴侣,是她生活中最好的依靠。和他在一起,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肆无忌惮地笑,做最真实的自己。这一切,是林开永远无法给予自己的。
从纽约回国后,顾玥决定嫁给那个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认真思考后的决定。
5
结婚前的一个月,林开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回国了,恰好路过她所在的城市。此刻,她的心已经平静了,可是,为了那个未完成的遗憾,她爽快地邀约了他。见面时,彼此间并未觉得尴尬。或许,就是因为一直以来她没有说出那份感觉,所以才可以一直做朋友。
这么多年,他给她的印象,永远是一个内敛的女子,说话柔声细语,不敢放声歌唱,受了委屈忍气吞声,安静得像一只小猫。可现在相见,她却多了一份直率和豁达,敢和他四目相对,敢和他大开玩笑。这样的改变,实在令他惊讶。
临别的时候,顾玥看着他,嘴角上扬,眼神里有一种迷恋,也有一种怀念。她说:“有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再不说,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说了。我曾经爱过你,爱了很多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轻飘飘的,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
林开脸上的表情像凝固了一般,还没有等他做出回应,顾玥又说:“不要想太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下个月,我要结婚了。很庆幸,在结婚之前,我还可以这样放肆一回,还能有机会大胆地说出藏在心里许多年的感受,我不求理解,也不求结果,只求自己不留遗憾。”说完,顾玥转身离开。
是的,一切已经结束,不必回头。
6
一个月后的婚礼上,顾玥满脸笑容,做了最美丽的新娘。她的心坦坦荡荡。
也许,这样的爱情我们都曾有过;也许,他/她的样子,至今依然刻在你的心里。原本要对他/她说的话,就一直深埋在你的心里。因为未曾拥有,所以始终是最美。可是,够了,不要把那样的感觉带进婚姻,不要把青春的遗憾留给剩下的人生。人生里的许多不甘,并不是乞求什么结果,只是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罢了。
如果有可能,我也会像顾玥一样:在还可以表白的时候,鼓起勇气,告诉他/她,我曾把你当成信仰一般地爱过,不求结果,不求回应,只是希望能给余下的人生,少留一点遗憾。
谁都知道,错过的爱人难以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