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个凌晨三点半
莫茜茜人生的第一个夜班进行到一半，便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每天工作八小时，一周五天，极少加班，收入稳定。莫茜茜刚得到这份工作时的那股满足感逐渐被夜色吞噬殆尽，她趴在座位上，只感觉到凉意从脚底升起，冷风开始肆虐每一处皮肤。
莫茜茜的大三过于悠闲，她坚信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外宣布自己是“因为没有看到招聘方发来的短信”才导致直接错过了用人单位招聘实习生的面试。
而狡兔尚且有三窟，像莫茜茜这样做什么事情都只有一个计划的人，能一路走到大学还不摔跟头，也算是奇迹。所以当大三的暑假过去，她——莫茜茜同志，“光荣”地成了全班唯一一个还没有找到实习地点的人。
“求助!十万火急，什么单位都可以，求一个能完成实习的地方!”
她编辑这条朋友圈的第二天收到了匿名消息发来的招聘启事，并且成功得到了她现在的工作——自助加油站管理员。
她虽然不清楚这看大门一样的工作，到底和她大学学过的管理专业有什么关系，总之，这份工作是通过了学校的认证，能让她完成“在相关工作岗位实习三个月”的任务。
而此时此刻，原本绝处逢生、九死一生的莫茜茜，却又产生了更糟糕的想法——辞职。
“莫茜茜，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辞职，去哪里找到符合条件的工作?完不成实习，就没办法毕业，毕不了业，看你怎么办。你还想像之前一样，又被那个家伙看不起?”
好友的回复从对话框里跳出来，狠狠地砸在了莫茜茜的脸上。
句子里的“那个家伙”，是莫茜茜的禁忌词。他的名字充斥在她青春里所有关于恋情的美梦里，却没有任何一个梦境成真。
莫茜茜放弃上一个实习机会的真实原因，不过是为了让竞争同一个岗位的另一个人能够成功。最后得到那个岗位的人叫时少言，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莫茜茜一次，可他的名字早已经是左右莫茜茜想法的魔咒。
“莫茜茜，我对你并不是那样的感情。”她最后一次见时少言，是在他有了新女友的一周之后。
他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是她无法独自面对深夜的茧。
此刻是凌晨三点。
莫茜茜曾哭着喊着就差抱住好友的大腿，求她晚一些睡觉，多陪陪独自看着自助加油站的守夜人，却在和好友聊了三个小时隔壁寝室和对门寝室的八卦之后，几乎放弃爱情。
“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也不要再和我讲那些扯淡的爱情故事和小道消息，你这么勇敢、这么热忱，怎么就不自己好好努力?”好友发来的文字的震慑力隔着手机屏幕都足以给莫茜茜带来冲击，“你知道把我吵醒是什么后果。夜班肯定是要上的，辞职肯定是不行的。木已成舟，你要学会面对。”
众叛亲离……莫茜茜双手握住手机，看着好友列表里的头像变成灰色，心里莫名浮现出这个四字成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到了一座孤岛，开始慢慢与外界隔离。
微博她刷不出新的消息，朋友圈她已经看过三遍，各路新闻八卦她快能倒背如流，加油站唯一一个古董收音机居然还受到了信号干扰，不断发出刺耳的杂音。莫茜茜对着墙上的挂表，看着时间跳到三点半，她竟然开始陷入了一种名为“孤独”的恐惧里。
无论是谁都好，请和我说说话吧!
“叮咚——”
短信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闪烁，莫茜茜习惯性地按下解锁键，却不小心触到快速回复的按钮。
“好啊!”这是莫茜茜的快速回复，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信息内容的情况下，有些莫名其妙地发给了那个没有备注名的号码。
而那条奇怪的信息的内容刚好是——
“不好意思，我在找你的手机号码，能告诉我一下吗?”
啊?
2. 十七岁时的爱慕
“哦，你在找我的手机号码啊，那你是怎么给我发信息的?”一般这样莫名其妙的信息莫茜茜是不会回复的，万一是诈骗短信呢。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稻草。面对熟人再难说出真话的莫茜茜，竟然开始对陌生人产生了无尽的好感。
莫茜茜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半夜三更，还有这种无聊的家伙在恶作剧。不过不管是谁，知道有人也和她一样彻夜未眠，她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不过你还没有睡着呀，好巧，我这附近也只剩下我这里还亮着灯了。”
那个陌生号码的消息立刻又弹了出来：“凌晨三点半是全天中最特殊的时间，因为我告诉自己，我将会在这个时间遇到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孩。”
“你是谁?”莫茜茜的手指冻得有些不够灵活，脑子却像是被涂上了润滑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暗恋?也有人暗恋自己吗?是谁呢?隔壁班的班草?如果是他怎么办啊?自己以后会不会遭人妒忌啊?下次见面什么时候呢?见面了以后会不会结婚啊?结婚了两个人在哪里定居呢……
“对不起。”显示屏亮起。那个陌生的号码似乎满怀歉意，“刚才那句话，我原本是要发给我的女朋友的。”
“哦。”
这个青春少女在凌晨三点半刚刚翻涌起的有关于爱情的热忱，在顷刻之间化作飞灰。
其实莫茜茜也并不是个毫无情趣的人，她的恋爱故事同她的求职经历一样漫长。
她高中暗恋对方两年，偷看对方志愿填到同一所城市，大学表白被拒，剩下的时光里就抱着手机蹲在操场的草丛听校园乐队唱了三年毫无激情的摇滚。
“你十七岁时喜欢上的那个人，才会是这一生中最喜欢的人。在什么时候相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莫茜茜的大学生涯里也曾经有一次被表白，可她拒绝乐队主唱的表白时蓄意强装文艺，还在说完这句并没有道理的话以后掉了一地眼泪。
莫茜茜至今没有看清楚过主唱的脸，也没用记住对方的名字，据说主唱比她低一届，要算起来，还是她的学弟。总之，她坚信，不能在一起的人还是不要互相铭记，这样起码还能做个普通朋友。于是主唱继续回到台上，摇滚乐继续，听众却在“rock will never die”的欢呼声中伤春悲秋。
“你真有意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莫茜茜和陌生号码的话题包含天文地理，她还没等到对方回复，就发出了朋友圈里曾经热传过的一个满是漏洞的问题，“你会选择喜欢你的人度过一生，还是会选择你喜欢的人度过一生?”
曾经好友们就选“自己喜欢的”还是“喜欢自己的”这个问题刷屏大战三百回合。
“而事实上，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悖论。”那个陌生号码回答得气定神闲，“除非换一种更加高明的方式，不然，不喜欢你的人，不会愿意和你度过一生。”
是啊!人们时常是深谙其理，却不能自拔。
莫茜茜捏着手机，心里的情绪居然格外复杂。
十七岁时的爱慕，像是飞蛾扑火。她总是对那段时间和那些朦胧的岁月过于执着，以致没有正视现在和未来的勇气。
3.最亲密的却是陌生人
城市的日出，鲜有喷薄的气势。
不过幸运的是，夜晚终于过去了。
莫茜茜瞪着眼睛看着环卫工人清扫完马路，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手机的电量提示即将关机，她才清楚地意识到新的一天终于降临了。
这是件好事。
这起码证明着，她马上就可以下班回家开始睡觉了。
“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前这个说话的家伙叫陈白术，是莫茜茜的校友，据说是专业里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大三被破格允许由研究生招生录取，所以原本是学弟的他，现在竟然还比莫茜茜高一级。神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实习，反正莫茜茜没有兴趣知道。
“嗯，托你的福。”
“哪有，能得到这份工作，也是你自己的实力嘛。”
若不是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太重，莫茜茜此刻真的想给来人翻两个大白眼。但她不能，因为租房协议的关系，对自己的房东如此不敬大抵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莫茜茜目前寄居在距离工作岗位不远处的一栋平房里。那原本是互相分隔的单身公寓，无奈三楼最边角的地方只有她一名住户。她刚找到这份工作时就听说附近有位校友在招租，匆匆联系上后直到签订合同才发现房东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学弟。
哦，不光是学弟，而且是位既是房东，也是上司的学弟。
“今天回去以后记得整理走廊的盒子。”莫茜茜正要转身进更衣室换下工作服，才听到这位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老大”的学弟正在向他交代工作之外的事情，“大功率电器不要同时使用，出门前记得关好水电。”
陈白术一伸手，一串钥匙不偏不倚刚好掉进莫茜茜怀里：“还有，记得反锁门的时候，把插进锁眼的钥匙也拿下来，带在身上。”
莫茜茜真是欲哭无泪。
如果不是后果太严重，她此刻就想辞职，想搬家，想逃离地球引力。
“哦，我会记住的。”她强装出一副笑脸，“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下班回去了。我不记得出门前有没有检查水电，今天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陈白术一言不发。
莫茜茜权当他已经默许。
其实，陈白术风评倒是不错，在校期间莫茜茜也见过他几次，虽说都是在实验室或者其他更具有学术氛围的地方，但并没有给她留下一股死脑筋学霸的印象。
只不过，也许是关系拉得太近，如今的莫茜茜居然连一句日常的问候都不能好好地说出来，更别说其他的话。
“太阳出来了，不过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莫茜茜继续给聊了一夜的陌生号码发短信，对方似乎也是和她一样的夜班党。虽然她开始和他聊起天多半是出于对于夜幕的恐惧，但多结识一个朋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真是有趣，人们对于陌生人，总是乐观而直率。
那个号码没有回复新的消息。
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居然就这样聊了起来。
莫茜茜甚至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的这个聊天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个贫穷且孱弱的实习生?或者是个刻苦努力，深夜依然在学习，不向命运屈服的人?
未知总是美好的。
人类一切关于美的幻想，在巨作真正完成之前的一秒味道最为浓郁，往后，未知变成真实，一切却反而淡了下来。
4.有些时候总要学会自己面对
莫茜茜在痛苦地熬过了一次夜班以后接到了那个电话。
“莫茜茜，我失恋了。”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我之前那样对你很不公平，下周日，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很巧，那天夜里她依旧在上夜班，尖锐的电话铃声驱散了睡意。五年的暗恋之后，她大梦初醒，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只不过是被对方当成了备胎。
电台的知心姐姐说：“人类的心灵最容易在深夜出现缝隙，所以各位听众都要早点休息哦。”
收音机里的电波声又一次大过人声。莫茜茜感觉自己的心灵产生的那何止缝隙，简直快要孕育成科罗拉多大峡谷。这其中一半是因为痛苦的夜班，而另一半则是源于时少言的邀约。
白天来视察工作的学弟又给她带来了一堆工作，今天她是在整理文件中迎来了那个凌晨三点半。
“今天也要努力了。”那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
他们每次联系都是在深夜，看来他也是像她一样，必须在凌晨工作的家伙。莫茜茜对这个陌生号码的好感度与深夜带来的恐惧成正比。
陌生人总是有些优势的，我们不会因为素不相识而抱怨对方不常联系，也总是能够轻易给予理解和体谅。
“好久不联系了，今天不是发错信息吗?”
“没，我每周只有周五的晚上得熬夜。”看来对方的排班也是周五夜班，真的是好巧。
莫茜茜在心里默想：这样也好，以后自己上夜班，就不用再担心会没人陪自己说话了。
“缘分还真奇妙，你刚好就把信息发到了我的号码上。”
“嗯。”
“你在每周五的夜里也不能好好休息吗?”
“嗯。”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
“哦。”
莫茜茜的八卦之魂即使隔着屏幕也掩盖不了。她了解到，对方和她年纪相仿，或许还比她略小一两岁。
半夜不睡觉，还真是容易让人变得成熟。
莫茜茜总是在半夜里释放自己的话痨天性。她和这个未知号码聊的东西很多，从琐碎的水电费，到对面阿猫阿狗的恋爱路程。而对方始终是位称职的听众，总能在莫茜茜最需要的时候提出合理的建议。
“算法的公式又忘记了。”独自整理数据的莫茜茜欲哭无泪，她偶尔也会和这位陌生的朋友抱怨工作和学习上的问题，而他却像是现实世界的哆啦A梦。
彩信在两分钟后发来，莫茜茜点开图片，是教科书上漂亮的公式。
她的这个陌生的朋友一切都好，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不会从屏幕那边跳出来，也仅仅会在每周六的凌晨三点开始回复她的短信。
“这些数据还是有问题，希望你能够再核查整理一遍。”来检查工作的学弟说话时面无表情。陈白术个子很高，身材修长，五官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很舒服，若不是他对待每一个女下属都无比严肃，也许会有人用“貌若潘安”这个词来形容他。
“哦。”刚刚再一次战胜夜晚的莫茜茜死死盯着自己这位来检查工作的学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夜未眠总能给人带来额外的勇气，总之临近下班的她，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工作时间问了自己上司一个唐突的问题，“喂，陈白术，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嗯?”学弟从一大堆纸质文件中抽出身来看她，并在下一秒就说出了一句令她后悔了足足两个小时的话，“把这些数据整理好再下班吧。”
嗷……不过莫茜茜哪里是那种会被一点困难就吓倒的人?比起好好地睡觉，对她来说，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如何赴时少言的邀约?
“陈白术，好学弟，好上司，好房东，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装一次我男朋友。”
“我拒绝。”
陈白术的确是她赴约携带的最佳人选，他年轻有为，无论是学历还是身高，都完全碾压那个把她当备胎的男人。可是，这么优秀的陈白术，哪里会随便答应被自己“利用”?
虽然结局显而易见，也总算是让莫茜茜下定决心去坦然面对事实。
5.我在等的人并不是你
“现在并不是凌晨三点半，你也许并不会读到我的短信，不过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是你能够陪我赴约。”她想了很久，也还没有按下发送键，之后又补上了一句，“这样，也许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一直以来真的非常谢谢你，陌生人。”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莫茜茜翻箱倒柜地找自己不见多年的那条漂亮长裙，她很不甘心。
莫茜茜也并不是个完全没有作为的人，尽管爱情这条路上无比坎坷，她却在大学期间拿下了两个省级项目，不然，一般的情况，哪能有她这样找不到实习工作还气定神闲发朋友圈求助的。
只是，她印有自己名字的论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网站收录了。时少言最后一次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她倾其所有地帮助他完成了学士论文，随后他迅速被保研，带着新女友出现在了学校的人工湖边。
莫茜茜还是会赴约的。
时少言算是算准了她，他似乎清楚自己是她的软肋，也因此肆无忌惮。
莫茜茜提前了半个小时，呆坐在约定的位置，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果然还是来了。”熟悉的声音，惯用的开场白，莫茜茜不用抬头，也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已经原谅我。”
这是时少言常用的伎俩，莫茜茜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有些无法招架。她感觉自己颜面扫地，明明不来也可以，直接拉黑联系人也可以，为什么明明已经看破，还要强迫自己赴约?
“不好意思，那边的饮料没有热的了，我走得稍微远了一点。”
莫茜茜正一筹莫展，却感觉怀里被塞进一瓶热牛奶。她原本准备友好委婉地告诉时少言，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莫茜茜了，却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到一个顺其自然且看起来真实可靠的实施方案。她的剧本里并没有一名男性角色，事实上，她也没有招募到合适的男演员。
“你是……”
“不好意思，我是茜茜的男朋友。”
天啊……莫茜茜侧着脑袋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猝不及防被搂进怀里：“茜茜说有个朋友今天一定要见一见，原本不要我陪她来，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自己跟来了。”陈白术答得温婉自然，却显得不容置疑。
莫茜茜感觉剧情在往她根本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虽然这样的路线的确预示着最好的结局，陈白术突如其来的帮助却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喀——”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忘了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都叫你不要来啦，你偏不听……”
“我放心不下你嘛。”
莫茜茜顺势侧过脸，以免对面的人发现自己笑得有多僵硬。
她没想到，陈白术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明明拒绝了来装自己男朋友，却还是跑了过来。
莫茜茜从时少言的眼神里读出了许多复杂的感情。他大概不会想到，那个魂牵梦萦自己五年的女孩，也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好骗了。
会面时间很短暂，莫茜茜在心里给陈白术颁发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时少言嘴里念了几声“抱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餐厅。莫茜茜看着他的背影，竟然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啊!
她心里充斥的感情，一部分叫“爽快”，而另一部分，则五味杂陈。
6.你好，陌生人
“喀，谢谢你……今天来帮忙。”莫茜茜第一次和陈白术一起走小路回公寓。他们寻常时间是很难相遇的，排班表总是会把两人错开。
“只是我不明白……那天你明明已经拒绝了我，竟然还是会出现。我利用了你，真不好意思。”
“我的确是拒绝了。”
一米八的陈白术走在不足一米六的莫茜茜身边，丝毫没有学弟的样子。他的话还是很少。她说完“谢谢”，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聊些什么话题。莫茜茜感觉有些尴尬。
好在回公寓的路程并不长，事实上，陈白术的房间就在莫茜茜隔壁的隔壁。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甩掉外套便扑倒在床上，也总算能够不像出门在外一样总是挂着一副笑脸。
她手机上的呼吸灯提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奇怪的是，现在并不是凌晨，也不是周六，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居然破天荒地回复了她的短信。
“如果你真心希望我能够陪你赴约，我会去的。”
什么?莫茜茜的心脏紧张得都要跳出来了。她的脑海里迅速浮起了一张脸，是他吗，不，怎么可能是他?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莫茜茜颤抖着按下拨号的按钮。尽管已经和这个陌生号码发过上千条短信，这却是她第一次拨通这个电话。
“喂……”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尽管经过电流的转换和加工，却依旧可以轻易被识别出来，对方分明是陈白术。
莫茜茜举着电话，跪坐在床上，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是……是你啊?”
“嗯?一直就是我啊!”
一直……就是你……莫茜茜的记忆迅速回放，她也曾经和这个“陌生号码”讨论过自己那个谜一样的上司和学弟。她依稀记得，那时对方反问她，既然这么想了解对方，为什么不当面和他谈谈?那些对话如今套上陈白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竟然让莫茜茜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骗我……”她语调里带着哭腔，事实上，这个“惊喜”给她带来的冲击明显大过时少言约她出去见面。莫茜茜感觉自己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简直不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这位学弟，这位上司，这位房东。
“我没有。”对方答得很平静。
“你不是每周六都要上白班吗?为什么周五还要陪上夜班的我聊短信?”
“因为……陪的人是你啊!”
7.最后一个凌晨三点半
莫茜茜就是那样的傻瓜。
她举着手机裹着睡衣出了门，不知所措地站在阳台上，真巧，她那位“陌生”的邻居，也在做和她相同的事情。
“你……”
“你认识那个时少言五年了吧，很可惜，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二十岁了。”莫茜茜僵硬地举着电话，转身面向陈白术的方向，他们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明明不用电话也可以正常交流，却谁都没有先挂断，“你曾经说，爱情最重要的，是在什么时候相遇。而十七岁时遇见的那个人，才会是人一生中最喜欢的人。”
“学姐，我认识你，也已经快三年了。”陈白术说得很平静。“尽管一直没有机会让你记住我的名字，也没有找到可能会有的交集，第一次表白还被你拒绝。但是，有一句话，我始终想要告诉你，所谓的爱情，重要的不是在什么时候相遇，而是终究会与谁相遇。”
陈白术的话说得很慢，莫茜茜感觉大脑一片空白，零散的记忆涌现，她开始使劲回忆面前的这张脸。他似乎出现在摇滚乐队的舞台上，也经常在清晨或者午后的实验室里和她“巧遇”。
他也许用尽了办法来引起当事人的注意，却无奈那个少女只沉浸在十七岁的梦境。
“我会努力证明，有些东西是错的。而未知的东西，只要从现在开始，依旧足够改变。”
又一个周六的凌晨三点半，这也许是莫茜茜的最后一个凌晨三点半，她即将被调到新的工作岗位。
“凌晨三点半是全天中最特殊的时间，因为我告诉自己，我将会在这个时间遇到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孩。学姐，也许非常冒昧，但是，你能当我女朋友吗?”
那个依旧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再次发来问候。莫茜茜习惯性地看向公寓的方向，走廊上的灯没有全部被打开，亮着的地方恰巧地排成了心的形状。
也许是有意而为，也有可能是无心之举。
不过在她看来，陈白术不可能是那么浪漫的人。
莫茜茜忍不住一笑，指间碰巧按到快速回复的按键，就像第一次聊天，恰好碰到发送按键一样，她回复了两个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