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在济南世代为医,到了清末康士隆这代,父亲无奈之下让他改入仕途,不想他竟中了举人。这年,康士隆要到安徽阜阳任县丞,不料走到五峰山,竟被山上的土匪绑架了,押进了山寨。土匪头子叫张培德,曾在少林寺当过和尚,后来流落到济南,纠集了几十号无业游民在五峰山打家劫舍,落草为寇。他们不缺酒肉金银,只缺个看病治伤的大夫,这才把康士隆抓来。
康士隆落入强盗之手,只好乖乖听话,硬起头皮坐诊,倒也治好了几个土匪的伤疾,然而时间一长,就难以应付局面了。这天,二首领外出抢劫,被人割破喉咙。像这种伤,就算是神医也难以回天,何况康士隆怎么也不敢下手,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二首领送命。
张培德红了眼要找康士隆算账,不料反倒被他责怪起来:“医家最忌困于一屋,大当家的整天把我圈在这里,十天半月不见病人,医道怎会提高?况且这里又少止血膏药,你让我怎能救下二首领的性命?”
张培德被质问得无言以对。康士隆进而说道:“况且在下原非学医出身,如若长此下去,不仅医术毫无长进,还会贻误兄弟们的性命,在下每念至此,寝食难安啊!”
张培德早已听出弦外之音,冷冷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想离开山寨?那你是去阜阳还是回济南?”康士隆不做声,张培德想了想又说:“那你去泰安吧,我出本金给你开个药铺,你在那里挂牌行医。泰安离山寨不远,兄弟们有病就去找你,或是把你请来山寨,先生以为如何?”
康士隆心想只要能离开这伙强盗就行,岂有不允之理?随即答道:“不妨试试!”
“可我怎么信你?”
“这个好办,我立字据!”康士隆说着脱下身上的白绸内衫,写了入伙为医的字据。张培德收好之后,命人拿出一包银子,交给康士隆说:“患难相交,后会有期。”
不多时日,泰安北大街挂出个布幌儿,上书“隆昌药铺”四个大字,康士隆改姓刘,正式坐堂行医。
泰安乃人杰地灵之地,名医辈出,康士隆开业半年仍门可罗雀,要不是张培德暗中支持,“隆昌药铺”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天,一位美貌年轻的妇人前来就医,说她肚脐下长了一个毒疮,并逐渐往下扩散,又疼又痒,难以忍受。康士隆认为此疮并不难治,便细心写了处方。不料妇人照方涂药,却多日不见疗效,康士隆又加大剂量,仍不见起色。妇人要索回药金,并要告他调戏妇人。康士隆被逼无奈,只好向其他医家求援,出门不远就被一瘸腿人拦住。康士隆见他蓬头垢面,形同乞丐,便不屑大步绕开,匆匆离去。
不料那瘸子却冲着康士隆喊道:“一个妇人的毒疮都医治不好,怎配在泰安挂牌行医!”
康士隆一听,自知遇到高人,当即停了脚步,转身扶起瘸子,倒头便拜:“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万望大师恕我慢待之罪!”
“罪倒没有,该长学问!”瘸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径直朝“隆昌药铺”走去。
两人在里面坐定,康士隆赶忙讨教瘸子的尊姓大名,那瘸子摇摇手说:“鄙人乃一介游方郎中,不问也罢!”他告诉康世隆那妇人本是泰安知县的小妾,患上这难言毒疮,不便去熟人药铺治疗,就到新开张的“隆昌药铺”求医。这妇人贪吃嗜酒,尤其爱吃泰山龙潭草鱼,久积腥气,终于汇毒成疮,只需要用普通的马齿苋,取其精华四两,研碎捣汁,加入青黛一两,用于外敷,再配合内服“八五散”,一日三次,二十天即可痊愈。
康士隆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照方施医。不想,半月之后那妇人竟欢天喜地前来答谢,并送来一大笔银子。
从此,“隆昌药铺”一举成名,康士隆也被泰安人称为神医!
这天,天降大雨,没有前来就诊的病人,康士隆刚想打个盹,突然堂前走来一个用布盖着半边脑袋的瘸子。康士隆心头一震,正要询问,那瘸子拉下头巾,竟然是乔装的张培德。
“哎呀,大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康士隆说着赶忙起身让座,端茶倒水。
张培德不慌不忙地扔掉拐杖,面露愁容说:“这一段时间生意不好,山寨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康士隆一听忙进屋拿了一包银子,张培德看也不看,说道:“这点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我今天冒雨找你,是另有事商量。这泰安里富户不少,弟兄们辛苦这些日子,也摸了个底。”说着递上一份长长的名单。
康士隆心中一惊。
“这些土鳖财主,个个为富不仁,他们以后找你看病,务必多套些话儿出来,最好能画出各家的宅院草图,先生你看如何?”
康士隆倒吸一口凉气,忙摇摇手道:“不可,不可,我在这里挂牌行医,是想给弟兄们瞧病提供方便,要帮大哥抢劫,这万万不妥!”
“哈哈……”张培德一阵狂笑,突然变了脸色,“我让你来泰安,你以为真是让你学治病的本事?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我棋盘上的一个闲子,平时用不着,用时不能少!”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康士隆额头流汗,声音发颤。
张培德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干也可以,我找个人到官府一告,你脑袋可就得搬家了,嘿嘿,你就看着办吧!”
康士隆思索了一会儿,问张培德:“有了消息怎么告诉你?我总不能老往山上跑呀?”
“这个好说,得了消息自会有人来取,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康士隆心想,我给哪家富户看病,山寨人哪会知道,到时敷衍一下就可以了。那天,他到西关大街李家和岱庙南侧的侯家看病,这两家都是泰安府数得上的富户,为人也善良,康士隆不忍加害他们,就未透露半点风声。不料,第二天张培德就派人来取消息,康士隆矢口否认,哪知来人竟把他何时出诊,何时归来,以及行走的路线说了个分毫不差。康士隆听了冒出一身冷汗,看来张培德派人天天监视自己。从此,他不敢再有敷衍,每到一家富户,只能留心踩点,看病反倒成了应付。
果然,康士隆的预料开始应验,他到哪家富户看病,不出三五天那家必定遭到抢劫。康士隆惊恐不已,干脆装病躺着,听候大首领处置。
这天半夜,五峰山来人请康士隆上山,他预感到祸事来临,就忐忑不安地跟随那人上路。到了山上,才知道原来是张培德得了喉头肿痛的重症。康士隆看了心里明白,这位大首领常吃山中长尾斑鸠,这种禽鸟又吃山中半夏,正是半夏之毒所致,按照书上的医方,用不着再开什么处方。他从诊包里取出巴豆霜、犀黄、天竺黄等七八味药,想用以毒攻毒之法治疗此病。
张培德命人摆上酒席,他要好好慰劳这位功臣。几个人浅斟慢饮,也不知道喝了几个时辰,就听屋后有人喊道:“我有话说——”
话音未落,走出一人,康士隆看了大吃一惊,此人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瘸腿郎中。
“好你个歹毒的康士隆,你要把大首领害死不成?”瘸腿郎中厉声说,“你开的药病人吃过当场无恙,但不出十日必死无疑。大首领待你不薄,为何下此毒手?”
康士隆听了如雷轰顶,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恩师,你……”
“我不是你的恩师,我是大首领的师兄!”原来,这二人早年同在少林寺为僧,因为触犯寺规,一同逃来山东,时聚时散,相互照应。当初泰安城中指点迷津的那一幕,正是他们事先策划的,康士隆尽管百般小心,可终究未识破他们的诡计!
第二天,康士隆惨遭毒手。康士隆在济南的家人知道这段隐情,虽十分难过,但认为他有勇有义,没有辱没家门,便花了大钱买了他的尸首,隆重葬入祖坟,仍然承认他是康家的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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