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幸福小区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侦探社。
那天接到委托,怀疑小区3幢12楼的住户失踪了。我敲开11楼住户家的门,男主人叫王立言,他大约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私家侦探光临。
“您好,我是阳光侦探社的侦探,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楼上的邻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王立言给我倒了一杯水,接着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有啊。我和妻子姜绣也怀疑楼上的林太太出事了。我们这是老楼隔音效果不好,最后一次听见林太太的声音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我是出租车司机,那天收车回家,累得没洗漱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大约半夜的时候,妻子神经兮兮,突然推醒我,说:‘你听到楼上吵架的声音了吗?’
是林先生和林太太,激烈的争吵伴随着可怕的咒骂声。妻子瞪大眼睛抱紧被子,害怕又紧张的样子。她一向胆小,我拍拍妻子,示意让她睡,他们不总是这样吗?吵吵闹闹,也过了八年,孩子也两岁了。管人家做什么呢?
就算楼上扔原子弹,也不能打扰我和周公约会,很快我再次入睡。
但是第二天,妻子依然沉浸在恐惧里,总是若有所思地问我:‘你说,林先生会不会把林太太杀死了?你睡着后,我听到林太太一声惨叫,后来便听不到关于林太太的任何声音了。’
最重要的是,平时林先生在家工作,林太太是包我的车子去上班的,那天以后,她就再没有坐过我的车——现在已经是第10天了,林太太还没有坐我的车。
我还好一些,妻子就不一样了,女人总是同情女人的,因为没上班,她整天待在家里,难免胡思乱想,怀疑林太太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点点头,转头看了看王立言的妻子。一个不算漂亮的女子,可贵的是皮肤白皙,眼角眉梢总带着些惹人怜惜的意味。这样的女子,总是讨男人喜欢的。
王立言摸摸姜绣的头发,说:“小傻瓜,每天做好饭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打心眼里,我喜欢王立言这样热心,没有心机,让人感觉温暖踏实。
第二天,他还特地开着出租车到侦探社告诉我,我和他想象中的侦探一点也不像,侦探应该像福尔摩斯,怎么能像我这样,穿着洗得发黄的T恤,看起来懒懒散散,没怎么睡醒的样子。
二
这已经是林太太失踪的第11天了。
我又走访了几个人,包括小区物业的保安。保安说:“按道理林太太应该每天上班,但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她出门。林先生不出门是正常的。他原本在家办公,加上现在网络这样发达,需要什么,林先生都是网购。这些日子,林先生的包裹很多。有时候网购到不适合的东西,也会退货。”
保安也很担心林太太,他接着说:“林太太原本常常遭遇家庭暴力,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会不会被林先生打出了什么事情?”
听人说小区里另一幢楼的女业主王欢是林先生的情人。我还走访了王欢。
王欢根本不搭理我。“我和姓林的根本没什么,你敢破坏我的名誉,我告得你那个破侦探所关门大吉。”王欢挥舞着拳头,吓得我赶忙撤退。
转眼,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又是新的一天,算算已经是林太太失踪的第12天,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敲开12楼的门,直接和林先生谈一谈,看看林太太是否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王立言的电话让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作为阳光侦探社的老板,我希望世界处处充满阳光,但不可否认,人的心里总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看惯了人性的自私和冷漠,我越来越觉得,像王立言这样心里充满阳光,心直口快,因为对侦探工作感兴趣而如此配合的人太少了。
他的电话是第二天早上九点打来的,语气里全是轻松和喜悦。“林太太没出事,今天早上,她坐我的车上班了。”
“别着急,你说详细点。”
“今天早上,我正和妻子吃早餐,林太太打来电话说待会儿坐我的车去上班。”
“在车上林太太告诉我,前几天她把孩子送回姥姥家,顺道在娘家住了几天,所以没坐我的车上班,现在开始正常上班了。”
“林太太带什么东西去上班了吗?”我问。
王立言说:“什么也没带,她在酒店上班,酒店应该有员工的储物柜,她每天上班,都只带一个小小的钥匙包,装手机、零钱和钥匙,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身上有伤吗?”我问。
王立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有。对了,昨天晚上,我和妻子还听见他们又吵架了,孩子也在哭,她的脖子上、胳膊上都有伤。
本来昨晚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是太晚了,今天刚好又撞上林太太上班,一起告诉你,多好啊。看起来那个托你查的人,还有我们,都虚惊一场了。林太太根本没事嘛。”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说。
沉思过后我已然理清思路,原本没有什么进展的事情,突然有些柳暗花明的意思。是该我探寻真相的时候了。
三
下午三点,得知幸福小区召开业主大会,我匆忙赶到参加了。
小区所有的业主都来了,包括最重要的林太太、王立言、王欢、王立言的妻子。
趁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我抓紧时间站起来:“耽误大家一点时间。12天以前,我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怀疑林先生家里出事了,请我帮忙调查。”
大家互相看看,不知道有这回事情,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知道的幽幽笑,大约是觉得已经真相大白了,虚惊一场,还用占大家的时间谈论么?
调查一开始,所有的人都为林太太担心。说实话,这很让我困惑,按照我委托人的意思,出事的不是林太太,是林先生。
“林先生足不出户,收入丰厚,除了帮一些小公司报税,偶尔也会给一些不法公司做假账。委托我的,便是其中一家做假账的公司,说大约15天前,林先生拿走了需要做假账的账目,三天后,却再也联系不上了。做假账的公司担心账目落到什么人手里,惹出更大的乱子,更担心林先生去税务局检举他们,联系不到林先生,也不敢报警,就写信委托我帮忙查林先生的安全状况。”
我原本是要调查林先生的,但小区里没人担心林先生,都担心林太太。
我听说林太太的遭遇,当然也同情她。一度以为出事的是林太太,就将调查重点转移到林太太的安危上。但是今天早上,林太太自己出现,王立言的一番话让我明白,我错了。
“王立言,请您回忆一下,今天早上,林太太告诉你,孩子几天前就送回姥姥家了吗?”我问道。
“是啊。”王立言不解,重重地点点头。
“昨天晚上,林太太和林先生吵架的时候,你和妻子听见孩子的哭声了吗?”
王立言很仔细地回忆,脸色突变:“听见了。”
我转头注视林太太:“林太太,您听过一个故事吧?三个小孩吃盒饭,其中一个小孩说,我吃了整整一盒;另一个小孩说,我也吃了整整一盒;最后一个小孩说,我也吃了整整一盒。但是老师一查,盒饭只少了两盒啊,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呢?只有一种可能,其中一个小孩说谎了。林太太,你就是那个说谎的小孩。
刚开始我并没有怀疑您,相反还为您担心,但您撒谎,说明一定隐瞒了事情,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您身上。
孩子您的确送回姥姥家了。不过不是您送回去的,而是您让孩子姥姥来领走的。不然十多天的时间,您送孩子离开,不会没有保安见过您。
两天前,最初开始走访时,我就查了小区物业的出入登记,除了快递公司的业务员,并没有人探访过您家。刚才我反复追问保安,终于有一个保安想起来了,您母亲来过一次,因为她曾经在这儿住过,保安认识她,没让她登记。这就是小区物业的登记表上,只看到快递,没有找到您母亲姓名的原因。”
林太太冷冷地看着我:“这能说明什么呢?”
“是啊,能说明什么呢?”我牵动唇角,“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你的谎言,结合委托人的委托,我大胆假设──遇害的不是您,是林先生。那晚你们争论得很厉害,伴随着您的尖叫,你杀死了他。您考虑应该把尸体怎么办,不能放在家里,30℃的天气,早就已经臭掉了;也不能放在冰箱里,我问过人,你家的冰箱放不了那么多东西;更不能丢在下水道里,天知道整个小区,每幢楼都是这样,除了倒自来水不堵,放点洗涤剂都会堵,这就是大家开这个业主大会,商议动用维修基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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