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祖上几辈子都是穷人,到他爷爷那一辈却很快发迹了。关于他爷爷的发迹,至今村里还流传着这么个传说:林放的爷爷开了一间烧酒作坊。只要投进一点点粮食,酒淌起来就没完没了。听说夜间在田里看青的长工,能闻到一股股酒的清香在田野上飘荡。有人说,附近酒厂的酒都被黄大仙搬到林家来了……
于是林家很快就富了,盖了房子买了地,成了村里的大户。
然后就解放了。
林家的地分了,房子也分了。
过去的一切都成云烟,林放也已经四十岁了。林放不做工不经商,整日开着一辆小车四处跑,却依然是村里的首富。有人就弄不明白了,林放说:“咱祖上富,祖上留下的宝贝,咱家里有的是。”你还别说,林放家确实有宝贝,有人亲眼见他家有二十三枚亮闪闪的铜钱,圆形无孔,刻的是“二十四孝图”,栩栩如生。林放扬言要出手,已经有不少人去看过。村人还亲眼见博物馆的人上门做过好多次工作了。
却说一个冬日的下午,林放的老婆去邻居家打麻将,只有林放一人在家。一个矮瘦的汉子走进林放的家。闭上门,他悄声跟林放说:“听说你有祖传的铜钱,有个买主,想要看看。”
林放认识来人是邻村的王宇,还是先打量了他一番,又咨询了几句,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张照片,低声说:“货就是这个样子。”
王宇一笑,问:“东西怎么来的?”
林放说:“祖传的呗。”
王宇说:“你家发迹,不过百十年的事,这个东西最晚也是宋朝的。这样的,我也有一个。”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上面的图正是那一套中的“卧冰求鲤”。
林放脸上一紧,问:“你的东西哪里来的?”
王宇说:“你的哪里来的,我的就是哪里来的。”
林放说:“瞎扯,我的真的是祖上传下来的。”
王宇说:“我的也是。”
林放说:“咱打交道可不是一两天了。都是老中医,别跟我讲偏方。”
王宇说:“那就啥也别说了,把你的真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林放笑了笑,说:“你等着,我去拿。”就进了内屋。接着,他通过内室的门,又悄悄转到王宇背后,戴了手套,用一条绳子一下勒到王宇的脖子上……
林放关上大门,将王宇的铜钱拿过来,放到内屋一个花瓶里。出来,把尸体放到汽车的后备箱里,打火,开门,驶了出去。
冬天的傍晚,天黑的早。除了凉飕飕的北风,大街上空无一人。林放将车开到十几里外的一片荒郊,那里有几口枯井,林放选了一口,把尸体“扑通”一声扔下去。
林放吹着口哨开车回家。
老婆已经回家了,做好了饭,正在等着他。看到林放回来,问道:“你哪儿去了?”
林放说:“有点事,出去趟。”
老婆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满头大汗?”
林放说:“我有点不舒服。”
老婆询问了几句,也没怀疑。
半夜里,林放睡不着。悄悄下床,搬出花瓶,来到客厅,将铜钱“哗啦”一声倒出来,在桌上数起来。可是数来数去,只有二十三枚!他又摇了摇花瓶,寂静无声。林放的汗“哗”一下就下来了,自己明明是把王宇的铜钱放到了花瓶里,怎么会没了呢?
他匆匆又数了一遍:不错,正是缺了那枚“卧冰求鲤”。
林放收起来,上床,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天明。
第二天,林放不敢出门,越想心里越慌。
好歹盼到天黑,林放驾车出去,找到扔尸体的地方,想从王宇的手里找回那枚铜钱。可糟糕的是:他忘记了自己把他扔到哪口井里了!
林放把车停在远处,近处是不能有车辙的!然后下到井里,第一口,没有!第二口,没有!第三口,怎么这么窄?下去了,却上不来了,他不敢喊,被卡在半空……
夜里林放没有回家。他老婆并不着急,他几夜不回来的事多了。
十几天后,有人发现了林放的车:林放选的这个地方太好了,太偏僻了,很少有人经过,又是冬天,老百姓出门的少。
派出所根据车牌号,找到了林放的家。林放的老婆这才着急了。警察分析原因:听说你们家有宝贝,是不是有人谋财害命啊?
林放的老婆忙进屋,抱出花瓶,摇了摇,“丁丁零零”还在,倒出来一数:二十四枚!
林放的老婆说:“我想着只有二十三枚啊。”看了看,一枚背后粘了些干了的饭粒……
警察说:“啥也别说了,就近先找人吧。”
人很好找,在百米外的井里卡着呢,早死了。尸体找到了,案子却破不了。要说自杀吧,没有缘由,要说是他杀吧,又是一个破不了的悬案。
此时的王宇正坐在家里的火炉旁胆战心惊。那天他在井里待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他搞不明白林放为何为了一枚铜钱要了自己的命。他从井里爬出来,却没敢报案,也没敢去找林放算账。因为他是一个盗墓贼,在一个古墓里盗出了那枚铜钱。原先他想自己一定是盗了林放的祖坟,现在想来总算明白了,原来那林放也是盗墓的,自己只不过是拾了人家的牙慧而已。林放杀了自己,不是为铜钱,肯定是以为自己知道了他的老底。他也感觉到了林家祖上的暴富,不是什么“黄大仙”帮忙了。可是他搞不明白林放怎么会自己掉到井里死了,难道是将自己扔井里时失足落下去了?可是爬上井来的时候没看到林放的车啊。
捡回一条命,王宇懂了:盗来的富贵不长久,还是好好去种地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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