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M城的木棉,倏忽间,绽开了枝头。
她独自走在街头,路边的商店充斥着流行音乐的喧闹,她却陷在回忆的泥沼里,黯然神伤。
三年前,也是那样一个木棉开满天空的季节。在G城,她遇见了他。
那个周末的傍晚,她的舍友说,大家一起去西门那间新开的小吃店试吃吧。
来到这间新开的叫做“晚晴”的小店,立马被它诗意的店名所吸引。走到店内,干净清爽,虽然窄小,却跟周围嘈杂肮脏的小店完全不同。
她们一伙点了一桌的饭菜,也有她所喜爱的鱼香茄子。上汤的时候,她听见身后说,小姐,不好意思,稍微让一下,小心热汤。声音带点雨后阳光的温润,她不禁的抬头看下他,却看见他的一抹淡淡的微笑,悬在他白皙的好看的脸上,却也闯进了她细小的心田。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所有的事,都在初见的那瞬间,定格成永远的美好,细微,再独自膨胀,壮大成只有自己知晓的独家记忆。
一个开朗些的舍友问,帅哥你是哪里人啊。他说,来自M城。她惊喜。舍友们瞬间指着她说,嘿,她也是M城的哟。他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女生,眼里也夹杂着一些惊讶,说,真的吗,呵呵,老乡。她说,好巧哦。她的心田,却越来越软,一朵小花在开苞。
每周三她在西门都有一节选修课,而那个傍晚,便成了她最美妙的时刻。常常打扮好,便走向晚晴。而他,也一直记得这个安静的老乡,记得她每次必点的鱼香茄子。人少的时候,便偶尔扯些闲话。
他说,当年没钱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很多零散工,后来终于筹得资金开家小店。她问,为什么取“晚晴”这个名字呢?他笑着说,因为喜欢李商隐的那句诗。她有点意外,问,你喜欢诗么?他说,当年的事了。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却也只是这么淡淡的偶尔扯下话。
舍友说,你怎么老是往晚晴跑呢。她笑而不语。她的生活向来非常规律,简单,每个周末定会出现在图书馆三楼的靠窗位置,每天七点起床然后喝皮蛋瘦肉粥,每晚睡前看几页的英文小说。现在,也许是多了,每周三都去晚晴,只为能跟他说几句话,只点鱼香茄子,这样意味深长的习惯。爱一个人,也静静的,默默的。
那天小店少人,他说,去周围走走。恰是春天,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清新味。风拂过脸颊时,她转过去看他的脸,为生活挣扎奋斗着的男子,可否知道她心中的花为谁而开。路过两棵大木棉,满树的热烈与反复,他说,最喜欢木棉。
后来就这样,经常一个电话,便相约一起散步,扯些有的没的,时间就一寸一寸的滑过那些反复踏足的风景。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他的出现,每一次打电话来说出来走走,成了她苍白世界的绚烂点缀。
她把电脑屏幕换成一朵鲜艳至极的大木棉花,那是他俯下身所拍的落在地上的一朵木棉。等到木棉花落尽的时候,他终于牵起她的手。他说,我想让你过的很好。
父母得知女儿的恋情,极力反对。任何旁人看来,他们都不般配。舍友说,工程学院那边一堆男的,你为何偏偏对他上心?她此刻却是执拗的不顾旁人眼光,也许血液有着捍卫自己爱情的勇敢与坚定。
他们依旧散着步,偶尔出去爬山,看一场80年代的老电影,他一边经营着小店,一边阅读她帮他借的闲书。晚上走过小道,他把她拥入怀抱,轻轻的额头的一个吻,她感到透明纯粹的幸福。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么多庞大的欢喜,即使日日平淡,心却始终穿着彩色的衣裳在跳舞。
天天说晚安,突然有一天,睡前缺了这两个字。那时她忙着考证,上课,实习,想着可能彼此都忙碌,她就想,等忙完这一切再去找他吧。在一个傍晚,她和舍友去往西门,却发现晚晴的招牌消失了。那间店不久前就搬迁了,旁边的小店老板说。她的头突然嗡嗡的响,一时明白不来究竟怎么了,她拨打他的电话,提示是空号。
也就是那个瞬间开始,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丢弃。开始失眠,常常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悄悄消失的人,从来不知晓,她内心是塌陷了多少平方。
他留给她所能追寻的线索,竟然就只有那个号码。她束手无措。是否只是幻觉。可曾那么真实存在着。舍友说,你们一点也不配。她不知道什么叫配,难道爱只是种幻觉?
毕业后,她回到M城,在小杂志社做编辑,依旧是安静得无味的日子。和同事一起去弄头发,抬眼间,竟然看见了他。换了个爆炸力很强的发型,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若不是仔细看那眼神。命运多爱开玩笑。认出彼此,不过一句,好久不见。
原来他的小餐馆入不敷出,不得不关闭,加上对美发行业有兴趣,便转行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从发廊出来,街边的木棉盛开的如火如荼。他忘了一句道歉,可是她发现,其实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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