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以死谢幕的欢宴
我的死是一场完美的谋杀。
单纯从场合来说,我的死亡是幸运的:在我这个孤儿的人生里扮演重要角色的人都在我的身边——除了沙陆。他死在10天前,和我的死因相同。
我叫许茉莉,一家上市公司的前任女秘书,新任老板娘。我曾以为我把一切都已经看得很淡,但在死亡的瞬间,蚀骨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我面目扭曲,我挣扎着抓住丈夫莫卫的手,在他们四人惊慌的呼叫声中摔倒在地,沙陆死时的场景却诡异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沙陆死在每年都举行的六人圣诞聚会上。据说这是他、莫卫和雷天从大学时代就保持的习惯,在公司发展最艰难的时候也没停过,尽管直到今年女伴才固定成小爱、我和艾薇。
沙陆没辜负他的好相貌,从来就是个浪荡子,当了大家的面也敢挑逗我或艾薇。他不止一次地说我的眼神像极了他的初恋女友百合,说话时笑得诚恳,眼神却轻佻暧昧。
这样的台词,骗骗小爱那样的女孩子也就罢了,何况,当时我已是莫卫的准新娘。我只能尴尬地笑笑,暗地里向莫卫抱怨。莫卫大度地笑,不以为然:“他说说而已。”
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那天我中途去了次洗手间,沙陆溜出来在走廊里等我,他说我的气息是茉莉的,眼睛却妩媚得像百合。他自然地揽向我的腰肢,我面带愠色地打落他的手,气氛尴尬。
我和沙陆一前一后重返宴席时,包间里的气氛也很奇怪。艾薇动作明显地遮挡着小爱的视线,莫卫正和雷天低声谈论着什么,见我和沙陆进来,一起止住话头,他们的脸色都不自然,掩饰地举杯饮酒。
转眼到了交换礼物的午夜,大家拆包装、惊喜地拥抱。
沙陆笑着拿过莫卫送的葡萄酒:“好酒。”他拆了缎带,亲自开瓶,兴趣盎然地给每个人倒酒,然后举杯致辞:“祝愿我们的公司蒸蒸日上,祝愿每个人健康快乐。”他率先一口饮尽。
大家在轻微的叮当声中彼此祝福,突然,沙陆的杯子摔落在地,在大家惊恐的目光中,沙陆扑倒在餐桌上,英俊脸孔已经抽搐得变形,他看着我,呢喃出一个含混不清的词语,很快陷入了昏迷,而后,在大家惊呼叫救护车的声音中,他最后的挣扎和呼吸同时停止。
2.警察介入的无头命案
再美丽的生命,一旦终止,也不过是冰冷僵硬的物体。
沙陆的尸体被抬离了现场。脸色苍白的莫卫拥着我,嘴唇颤抖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毒在酒里。瓶子里的酒,每个人杯子里的酒,都有毒。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面无表情:“这是你带来的酒?”
莫卫紧张地说:“是的,可是我发誓不是我下的毒。这瓶酒本来是……”他突然万分惊恐地看着我:“茉莉,这瓶酒可能是会被你我喝下去的。”
时间回溯到平安夜的早晨。公司的前台小姐从洗手间回来,在接待台上发现了这瓶酒,外包装显示它来自本市高尔夫俱乐部的VIP客服部,写着莫卫的名字。前台小姐把酒交给我,我放在了莫卫的车上。莫卫没单独接触过这瓶酒。
警察饶有兴趣地看莫卫:“那酒怎么会给死者?”
莫卫费力地吞咽着口水:“我们……我们每年的平安夜都会交换礼物,本来我给他准备了一个纯金的打火机,可到酒店后我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礼物,可能是忘在办公室里了,再去买也来不及了,只能把这酒的外包装撕掉当作礼品。对吧,茉莉?”
我轻轻点头:“对,当时我在车上,很想和他在家单独品尝这酒,还抱怨他粗心。”
警察吩咐另一个警察去查,很快,前台小姐证实了此事,包装精美的打火机也在莫卫的办公桌下找到,但俱乐部方面则否认曾经送过这样的礼物。看来,这瓶酒,不过是凶手借着高尔夫俱乐部的幌子,让接收的人放弃戒心。
原来,沙陆不过是阴差阳错中替死的羔羊。
莫卫,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莫卫,事业有成、用情专一的莫卫,会有怎样的仇家?莫卫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警察把莫卫单独带进另一个房间询问。
窗一直开着,城市里的喧嚣声嬉闹声传进这个空气冰冻的房间里,宛如对沙陆失去生命莫大的讽刺。
艾薇把头埋在雷天的怀里,哭声隐隐,而小爱,那个没心没肺、笑逐颜开的小爱,那个最会感情用事的小爱,那个最该哭的小爱,明媚的眼睛凝结着霜,却没有一滴泪。
我拿起披肩遮在她的身上,抱住了她单薄的肩头,她像个可怜动物一样瑟瑟发抖。
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小爱,哭出来,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然而她不哭,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空气。
沙陆下葬的日子飘着粉一样的雨,我的睫毛上挂满晶莹的水珠,紧紧地抓着莫卫的手,轻轻放下一大束香水百合。
莫卫苍老了许多。他已经脱离嫌疑并成为警方的保护对象,但间接杀害好友的自责让他寝食难安,他跪在沙陆崭新的墓碑前,泣不成声。
我想,除了自责,他还应该有侥幸逃脱后对沙陆的感激——原本死的该是他,沙陆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了他。
消失的生命,给我们最大的提示,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更应该享受活着的日子。
葬礼上,莫卫决定和我结婚。
尽快。
3.沙陆之死带来的利益
沙陆死去的第8天,我已经是个快乐的新娘。
莫卫雇了新的秘书,抱怨她的不尽如人意。他枕在我的腿上,着迷地看我:“真的,我觉得你来公司的第一天就已经做得那么完美,我的喜好、我做事的顺序,我的一切一切你都安排得那么好。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娶你。”
我相信他说的前半段,也知道他的后半段在说谎。在沙陆的死刺激到他之前,他对钻石王老五的身份甘之若饴。
本质上,沙陆和他都是花花公子,一个表现在行动上,一个隐藏在骨子里。
但我不说破。
能成为钻石王老五新娘的女人,不但要足够聪明,还要聪明到不炫耀这份聪明。
我甚至有那么一点儿感谢沙陆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带来美满富足的婚姻。
很快,我知道,感谢沙陆的,不仅仅是我。
在公司的储藏室整理一些商界朋友的资料时,我听见储藏室外的茶水间,有人低低笑语:“三个股东里有两个同意,惟一反对的那个却又死了,老公,你不觉得是老天成全吗?”
是艾薇的声音。雷天也在。
联想到沙陆死前他们突然停止的谈话,我愕然后是微微的不快。一个人的死亡,不是应该只给他的爱人和朋友们带来悲伤吗?我冲动地推门而出,雷天和艾薇惊惶地看着我,然后狼狈地走开。
我决定去看看小爱。
小爱看到我手中的那束百合,突然发怒地冲过来夺下那花,没命地在脚下践踏。她愤怒地颤抖:“百合,我憎恨百合。”我小心地猜测:“你花粉过敏?”她不肯说。
临走时,小爱在门里看我,半晌,她说:“我寂寞,想和大家在一起玩个游戏。”
原来如此。繁花落尽,终成烟云。记忆里的爱人,尚不如现实中的朋友。
4.破案游戏之杀死沙陆的理由
在我结婚的第二天,失去沙陆的聚会重新开始。
数日而已,小爱继承了沙陆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咄咄地提议:“我们根据这些天的事,玩个破案游戏吧。”
警方的侦破毫无进展,莫卫还在会被继续谋杀的阴影中,他说:“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我想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小爱意味深长:“我们假定凶手想杀的人就是沙陆,而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空气凝固,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小爱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冰冷:“每个人都说说,如果自己是凶手,杀死沙陆的理由是什么。”我忍不住看了看雷天和艾薇苍白的脸,想到那天偷听到的对话和他们惊慌的神色。
莫卫略带愤怒:“沙陆刚刚入葬,玩这样的游戏简直是亵渎亡者。何况在场的人都是他至亲至信的人,谁会有杀死他的理由?你有吗?”
小爱出人意料地镇静:“我有。沙陆之前立过遗嘱,他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会划在我的名下,房子、车、公司的股份、存款……数目值得我去杀人。”片刻死一般的沉默后,她莞尔一笑,“接下来谁说?雷天,你有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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