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那年,妈妈带着弟弟随军去了部队,把我留在乡下奶奶家。
那时奶奶家条件不好,每顿都吃粗粮,我常感觉吃不饱。两年后,妈妈在那边安置下来,把我接了过去。
到了新家,弟弟跑过来跟我玩,妈妈进厨房做饭。
不一会儿,妈妈端上来两碗米饭,说:“你们俩先吃着,菜马上好。”洁白的米粒散发出阵阵清香,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端起一碗米饭,呼噜呼噜吃个精光,扭头见弟弟只顾着玩,他的饭一口没动。
我朝他碗里瞥了又瞥,弟弟把饭推过来说:“你吃吧。”于是,我把弟弟的那碗米饭也给吃了。
妈妈端着菜出来,见我撑得直打饱嗝,面前放着两个空碗。她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要打。
弟弟跑过来挡在我前面,稚声说道:“别打,姐姐饿了。”妈妈心里一酸,悬在半空的手轻轻地放下。
随后妈妈偶尔买些零食,我总是很快把自己那份吃完,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弟弟。
弟弟把他的零食再分一半给我。那一点点香,那一点点甜,悄悄地融进我心里。
上初中后,我住校了。回家时路过一家包子铺,虽然我兜里只剩下车票钱,但总会给弟弟买两个包子。步行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弟弟却说:“姐,累了吧,这包子你多吃点。”
那天晚上,我恍惚间走进一片果园,摘下一颗果子放进嘴里,顿时感觉满口盈香。我尽情地吃啊吃啊,忽然间笑醒了。
我怅然良久,心里直懊悔,怎么没捎些回来给弟弟呢?虽然,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高一那年的冬天,天气异常寒冷,我的耳朵冻肿了,整个冬天又痛又痒。放暑假时,妈妈买来半斤毛线,让我学着织条围巾。
起初我兴致高涨,可织了一周后,发现竟掉了七八针。妈妈责备了我两句,让拆了重织。
我怄气说:“这么难学,说啥也不干了。”说完,趴到里屋的床上伤心地哭了。哭了一会儿,我回到院里,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身着白衫白裤的弟弟,坐在合欢树下,正一针一线地织着围巾。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弟弟笑笑说:“姐,你织的时候我都看会了,帮你把原来的拆掉重新织。”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有空闲时间,弟弟就在织围巾。他的目光随着针线的起落而移动,有几次不小心扎到手指,疼得哎哟一声叫出来。他把手放到嘴边吹吹接着织,还跟妈妈学了扭花图案,织出的围巾细密又好看。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邻家男孩阿虎来家里,刚一进院就大声喊:“今晚放电影,咱们去看吧?”弟弟边织围巾边说:“我不想去,你和俺姐一起去吧。”
看完电影回家,弟弟仍在织围巾。我心里半是感动半是愧疚,说:“歇会吧,不用着急的。”
弟弟头也不抬地说:“快开学了,我赶紧给你织好,这个冬天不会冻耳朵了。”
此后的若干个冬天,我戴着弟弟织的围巾,耳朵再没冻伤过。任时光流转,年华老去,我会一直一直记得那个温馨的画面——白衣胜雪的少年,坐在开满花的树下,织着一条淡紫色的围巾。
上班后,由于工作原因,弟弟长年奔波在外。我们经常打电话问候彼此,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无论快乐抑或悲伤,我们都会倾谈并相互鼓励。冥冥之中,似乎有条无形的丝线把我们连在一起。
记得那年冬天,我因病做了个小手术。刚从手术室出来,守在旁边的爸爸接到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他脸色煞白,颤声说:“你弟弟在工地出了意外,身上多处被烫伤,现正送往医院抢救……”
父母跟我交待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坐火车赶往弟弟所在的城市。躺在病床上的我,只能通过电话随时探询弟弟的病情。
半个月后的一天,妈妈打电话说:“你弟弟脱离危险了,他说让你好好养病,别为他担心。”
在他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他没有埋怨半句,反而在宽慰我。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两个月后,弟弟出院回家休养。他的脸上留下些许疤痕,心情很低落,天天关在屋里听音乐。
我怕弟弟闷出病来,想起他喜欢种花,就找来些花种放在桌上。
过了些日子,我又回家看望弟弟。他正在院里浇花,喇叭状的紫茉莉,开得满院芳香。
我走过去问他:“最近心情还好吧?”他粲然一笑,说:“你看花儿开得多好,我也想了,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那一刻,我很为弟弟感到高兴,他已然从伤痛中走了出来。
我在心里默默祈愿:愿我们像树上紧紧相邻的两片叶子,在亲情阳光的滋养下,怀着一份知足和感恩,让生命绽放最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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